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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姐结婚应该送什么礼物(姐姐结婚应该送什么礼物好)

小时候读《红楼梦》,很惊讶于一件事:那就是整部书里,宝钗不停地在送人礼物,而且每次都那么温暖熨帖,以至于我一边羡慕,一边感慨:怎么会有这样大方体贴的人,难道她果然“藏奸”?可是不对呀,黛玉那样冰雪聪明的人都赞她是个“好人”,不再疑她。我远没有黛玉的智慧,怎么好意思去怀疑宝姐姐的真诚?

多年过去,现在再看这个问题,还是觉得很有趣,因此写上几句,共诸君一笑。

01

史湘云的螃蟹宴

这场著名的盛宴,也是一场诗歌盛宴,是《红楼梦》里最繁华的秋天。它源于湘云的一句“作东”的话。因为没有赶上海棠诗社开社,湘云再来贾府的时候就带着满腔的热忱,一心要作东开社,请客的话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。

然而,心思缜密的宝姐姐私底下对湘云说的一番话,却说得湘云低了头。宝姐姐的话,围绕一个“钱”字展开,戳中了湘云的痛点:“你家里你又做不得主,一个月通共那几串钱,你还不够盘缠呢!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,你婶子听见了,越发抱怨你了。况且你就都拿出来,做这个东道不够。”

湘云是贾母娘家的小客,是贾母的侄孙女。她出身高贵,是史侯家嫡出的大小姐,真正侯门公府的千金。因贾母喜欢女孩,湘云自小就经常来贾府小住,论理,请客也是应该的。可话虽如此,奈何湘云命苦,“襁褓之中父母违”,跟着叔叔婶子生活。失了父母的孩子,无论家世如何显赫,注定得不到完整的爱。湘云“做不得主”的背后,既有孤女的心酸,也是史家家世渐颓的隐笔。

不得不说,即使是黛玉也怨不得湘云跟宝钗好,人前人后热烈地称赞宝姐姐。因为湘云的 “家常话烦难事”,只能说给宝钗听听,也只有宝钗能看到湘云“英豪大气”背后的酸辛与无奈。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。

宝钗为人中庸,虑事周全,就湘云做东这个事情,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:“虽然是玩意儿,也要瞻前顾后,又要自己便宜,又不要得罪了人,然后方大家有趣。”这是宝姐姐的处世观,怕湘云的随口提议不够周全。

那怎么办呢?

宝姐姐早已拿了主意,那便是自己提供螃蟹、酒水、果碟,竟不提诗社,让湘云只管将贾府上上下下一请,等众人散了,再作诗。这些“物资”又来自何处呢?螃蟹是从薛家当铺伙计的家里“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”中要的“几篓极肥极大”的;酒水是自家铺子里的“几坛好酒”;果碟四五桌,自然也是自家备上的。这场螃蟹宴,湘云仅仅是顶了个名儿,宝钗才是实际意义上请客的人。

虽然没有提到一个钱字,可是后来作者却借助刘姥姥之口算了笔螃蟹账,让我们这些读者很清晰地看到,这场盛宴花费不下二十两银子,与湘云那一个月自己都不够花的几串钱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宝姐姐果然是皇商之女,出手阔绰,可是,明明是鼎力相助,宝姐姐对话湘云的时候,却尽力将自己出资的话说得轻描淡写:“伙计家”,“铺子里”,“我和我哥哥说”,只字不提“银钱小事”。

记得三姑娘探春在弹压欺负迎春的媳妇时,说过“咱们是主子,自然不管银钱小事”这个话,然而事实上,探春要托宝玉买一些小玩意的时候,也要从二两银子的月钱中攒好几个月才攒下几吊钱。看来二十两银子做东的实力,也只有宝姐姐有。

可是宝钗最动人的地方便是,帮助别人不但不求回报,还要体贴湘云的心情,生怕她多心。这一点就很难得了,难怪这一回末有这样一首诗:“薛家女子何贞义,总因富贵不须夸。发言行事何其嘉,居心用意不狂奢。世人若肯平心度,便解云钗两不暇。”

宝姐姐因她的螃蟹宴,不负“贞义”二字。

02

黛玉的燕窝

秋日里的一场风雨,让黛玉做出来一首凄凉苦闷的《秋窗风雨夕》。也是那一天夜里,宝钗差一个婆子送来一大包上等燕窝,还有一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。日间宝钗来探望生病的黛玉,闲话家常时,宝姐姐谈起了黛玉的病。从宝姐姐论医理来看,虽然宝姐姐说宝玉是杂学旁收,可事实上宝钗才是见多识广。宝姐姐认为黛玉的药方太多人参肉桂,建议黛玉每天吃上一两燕窝、冰糖熬的燕窝粥,滋阴补气。

宝钗的体贴打动了黛玉,黛玉也像湘云一样,对宝钗诉说了自己素日的心结,直道自己“自误”久矣。黛玉的话无异于真正从内心接纳了宝钗,她直言自己错了,又为宝姐姐正名:“你素日待人,固然是极好的,然我最是多心的人”,“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,又劝我那些话,竟大感激你。往日竟是我错了,实在误到如今。”

写到这里忍不住多提一句,一些读者总是怀疑宝钗对黛玉“不怀好意”,甚至有人认为宝钗送的燕窝有问题,导致了黛玉的病日益沉重……之类的“推测”里包含了多少恶意,我不便推测,只是引用脂砚斋一句话:“然宝钗之评亦必从颦儿之评始可。”颦儿之评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:宝姐姐是个好人。

正是因为内心的接纳与认可,孤标傲世的林妹妹才将心里话告诉了宝姐姐:虽然燕窝易得,可是底下的婆子丫头“多嫌着”她,自己不是贾府的正经主子,寄人篱下的身份令她不能不有所顾忌。

此时的黛玉,与湘云无异,也已将宝钗当成姐姐一样对待了。而宝姐姐不但是个宽心的劝慰者,理解了黛玉的顾虑,更是拿出了解决方案:“我明日家去和妈妈说了,只怕我们家里还有,与你送几两,每日叫丫头们就熬了,又便宜,又不惊师动众的。”

当天夜里,宝钗就派人送了一大包燕窝给黛玉。这一大包燕窝不知道是“几两”,只知道这是上等燕窝。

燕窝从古至今都是名贵食材,按现在的市场价来说,中等燕窝还要几千块一斤,在《红楼梦》的时代,一大包上等燕窝也价值不菲了。即使是在贾府这样的贵族之家,燕窝也作为滋补品,并非每个人都能享用的日常之物。

宝姐姐从自家铺子要了燕窝送给黛玉,端的是一片深情厚谊。黛玉也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,宝钗提议之时便欣然接受:“东西事小,难得你多情如此。”人说礼轻情意重,宝姐姐的礼不轻,情却比礼更重。

自此以后,病弱的黛玉多了一个知心的姐姐,连宝玉都纳闷,是“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”?他哪里知道,那个秋日的雨夜里,比燕窝更珍贵的是,宝姐姐对林妹妹说,“你放心,我在这里一日,我与你消遣一日,你有什么委屈烦难,只管告诉我,我能解的,自然替你解一日。”

我若是黛玉,也必然会感念宝钗的这一句“你放心”。

03

宝玉的丸药

宝玉挨打那回,宝姐姐亲自托了丸药来交给袭人,又说了使用方法。宝姐姐不愧是实用主义者,见宝玉挨打就送来药,她的药不知是否又出自家里的铺子呢?虽未交待,但从后文贾琏挨打,平儿向宝钗讨丸药一节可见,宝姐姐的药应该是疗效不错的。

这一丸药送到,宝钗见了宝玉的惨状,也忍不住心疼,一面叹他不听话,一面忍不住道:“别说老太太、太太心疼,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……”端庄内敛的宝钗没有说下去,可就是这欲说还休的娇怯羞馁,令宝玉“心中大畅”,甚至将挨打的疼痛都忘记了。

这一次,我们看到了与往日大不相同的宝姐姐那低头弄衣带的害羞情状,一个少女内心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与担忧,很难让人相信宝姐姐对宝玉没有情意。

只是造化弄人,缘分天定,宝玉虽也会对宝钗有刹那的心动,可是那治伤的丸药终究是抵不过黛玉哭红的眼睛,宝玉的帕子终究还是给了林妹妹。因为对宝玉来说,宝姐姐虽然温柔体贴,却不是灵魂伴侣,黛玉才是。

04

江南的土仪

话说薛蟠游艺归来,给妹妹带来一大箱子的江南土仪,其种类繁多,名目纷杂,使人深感薛蟠的粗中有细:有“笔,墨,纸,砚,各色笺纸,香袋,香珠,扇子,扇坠,花粉,胭脂等物”, 有“虎丘带来的自行人,酒令儿,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,沙子灯,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, 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”,这样多好看又好玩的东西,宝姐姐都不理论, 只将是薛蟠在虎丘山上泥捏的小像拿着细细看了一遍, 又看看她哥哥,见与薛蟠毫无相差,“不禁笑起来了”。

薛蟠“特特地”为妹妹买回一大箱子土仪,可见是疼妹妹的。宝钗对别的东西都不上心,唯独爱上这个哥哥的泥塑小像,也是妹妹对哥哥不曾溢于言表的挂念。

这一箱子小玩意,又怎样分配呢?宝姐姐吩咐了“连箱子送到园里去”,回到房中,“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,除了自己留用之外,一分一分配合妥当,也有送笔墨纸砚的,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,也有送脂粉头油的,有单送顽意儿的。”

从这一段我们就可以看出宝钗素日里的为人。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应着是送到了那些人手里,但是我们能看出宝钗的用心分配。宝姐姐精于人情世故,送礼也有针对性。

除此以外,宝钗对林姑娘另眼相待也是十分明显:“只有黛玉的比别人不同,且又加厚一倍。”一一打点完毕后,宝钗派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送往各处。

贾府诸钗收到后纷纷道谢,打赏来人,黛玉却因见到家乡土物,触景伤怀,感伤不已。宝玉、紫鹃都来劝慰,宝玉更是拉了黛玉去给宝钗道谢。

宝钗的馈赠使多情善感的林妹妹起了思乡怀亲之情,也令一个底层边缘人物雀跃,她就是赵姨娘。

赵姨娘见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,“心中甚是喜欢”,接下来的一段心理描写很有趣:“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, 会做人,很大方,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。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,他挨门儿送到, 并不遗漏一处,也不露出谁薄谁厚,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,他都想到了。若是那林丫头, 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,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?”不得不说,曹公的如椽妙笔就是有一种力量,哪怕是这样一个“阴微鄙贱”的赵姨娘的心理,都写得这样生动传神。

长期受冷遇的赵姨娘一旦得到一些温暖,便欣喜不已,这既是看重礼物本身的价值,又是受到尊重带来的喜悦。于是,赵姨娘“一面想,一面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摆弄瞧看一回”。

若仅止于此,倒也不失为一个温暖的故事,奈何赵姨娘的为人的确不敢恭维,她忽然想到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,于是“蝎蝎螫螫的拿着东西”,到王夫人跟前卖好儿,站在王夫人旁边,陪笑说道:“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。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,想的这么周到,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,又展样,又大方,怎么叫人不敬服呢。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。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,特拿来给太太瞧瞧,太太也喜欢喜欢。”王夫人嫌她说得不伦不类,态度漠然,赵姨娘碰了一鼻子灰,满心生气,“讪讪的出来”,生了一顿闷气。

宝钗送出的土仪见证了她平和中庸的处世观,她的确“大方” 周全,也同样“会做人”。作为王夫人的亲外甥女,宝钗不可能不知道赵姨娘母子的阴暗卑劣,可是她还是能做到以礼相待,这与“正眼也不瞧”赵姨娘母子的黛玉完全不同。

黛玉对他们的“正眼也不瞧”,不是因为黛玉看不上赵姨娘的身份低微,更多是看不惯他们母子的内心卑鄙。黛玉的率真与宝钗的圆融,对比鲜明。

此外,宝钗也曾在金钏投井后把自己的新衣服给王夫人应急用,替王夫人给凤姐去相熟的参行找人参,也暗地里将邢岫烟当掉的棉衣赎回来给她……宝钗虽是随母亲寄居贾府,但是家底丰厚,又有买卖,铺子支撑,所以在贾府的生活不但没有似岫烟般拮据,反倒经常送礼物给贾府各色人等。

但是另一方面,宝钗又是个极其低调,不尚奢华的女子,她住的屋子,似雪洞一般素净,连贾母都连呼“使不得”,她平日里穿的是半新不旧的家常衣物,她教育未来的堂弟媳妇邢岫烟要低调内敛,她连宫里的新鲜样式的宫花都不戴,薛姨妈怕浪费了送给贾府的年轻女眷……

薛姨妈说宝钗“古怪”,事实上,又何尝不是宝钗的通透呢?物尽其用,人尽其才,就好。